——访开平籍著名画家卢延光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卢延光以连环画驰名全国,被誉为“中国十大连环画家”之一;近年来,卢延光成功地突破了一般连环画家难以逾越的窠臼,其创作题材逐渐从其擅长的人物画转向了水墨山水画,艺术风格也从瑰丽奇异转化为冲淡平和。卢延光仰望传统,不断吸取古典大师们的精髓,但同时他又是个不断求新求变的人,他是全国第一个用硬笔画人物画的人,他创立了“新古典主义”山水画的流派,被人称为“新派画家”。近日,记者专程去广州对卢延光进行了专访。
◆人物画:针笔线描历史传奇
记者(以下简称“记”):谈到您的画作,就不得不提您的人物画,比如《关汉卿》、《一百仕女图》、《一百帝王图》等,请您谈谈当时创作人物画的体会?
卢延光(以下简称“卢”):画中国人物画,我觉得很难。翻开我国绘画史,就可以看到许多人物画大家,如石恪的奇,贯休的怪,老莲的倔,以及李公麟、梁楷的功力等等,真令人叹为观止,而且,还从西方传来了许多艺术大师的人物画精品。面对中西一座座高峰,我仿佛走进了峡谷,真难以施展自己的身手了。于是我想:既然我已经走进峡谷,就要干下去。纵然是棵小草,也得随风摇曳吧!
我从《一百帝王图》到《一百仕女图》,开始了中国传统人物画的漫长征程。接下去,《一百神仙图》、《一百儒士图》、《一百僧佛图》等等,一部一部画下去。在一座座高峰之间耕耘自己狭小的“自留地”。
在众峰之中,我特别喜欢李公麟的作品。他继承了唐代的人物画风韵,于吴道子之后,沿着前人的路并攀上了更高的峰巅。李公麟以后,我觉得陈老莲的奇倔占据了相当的地位,影响颇大,然而在民间,李公麟的画法仍在流传,如门神、永乐宫壁画等等,都保持着这种画风。我想,这是我国人民大众对这种艺术感到亲切或受到鼓舞的缘故,因此,即使有些人推崇“南北宋”,或用一些奇谈怪论来贬低我国的传统艺术,但李公麟的作品始终闪烁着他的光辉。我认为:这种艺术作品,是基于真正的中国气派、风格和民族精神的。这种雄奇、挺拔、坚强,是中华民族的浩然正气。我画《一百仕女图》,力图体现这种精神实质,力避衰弱和奴性的流露,以显示画中人物的个性和生命力。
在表现技法上,我运用“铁线游丝描”的坚硬线条组织总体结构的骨胳;用“行云流水描”的自由舒展描绘昂扬的节奏感;用快速直线加强新人物画的时代感。
记:您是中国第一位用硬笔来画中国画的画家,您的作品主要以线条为主要风格,请您谈谈用硬笔画画的体会?
卢:我以为,中国的绘画艺术是线的王国,对中国画的创新应以线为主,运用线条的结构、速度和节奏,来体现时代的总体美感,然而,长期来一贯使用毛笔绘画,造成了中国画创新的困难。于是,我大胆采用了硬笔,用针笔和其他工具界出排线,以增强人物画的现代特色。我觉得,工具的运用,完全不必墨守成规,就像用钢笔书写中国字一样,现在的硬笔中国书法,已被全国人民接受;犹如用煤气灶、电炉烧中国菜,烧出的仍然是中国的菜肴,道理是同样的。关键,是画的中国画。
◆山水画:从“古典中找到新古典”
记: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您就开始研究山水画,您是怎么完成这次转变的?
卢:从人物画到山水画的转变,其实也没有什么,当时我尝试着画山水画送人,别人说我山水画画得比人物画还好,这也给了我一些鼓舞和信心,就这样一直画过来了。
记:您近来的水墨创作称为“新古典主义”,这“新”新在什么地方?
卢:首先,我的作品里具有当代的时代精神。我的视野是全球化的而非仅仅局限在自己的小书房;其次,岭南绘画历来有求新求变、对新事物非常敏感的风气。傅抱石先生曾经说过中国艺术的发展寄希望于珠江流域这片具有创造精神的土地,也许是因为在这片土地上旧观念的包袱较轻的缘故吧。作为在这片土地成长起来的我,在血液里就流着一种对新事物的向往。传统文人画很强调“风骨”,就是强调独立的人格和骨气。把这种“风骨”和开阔的视野、求新的敏感结合起来,是我目前的路。
记:请您具体谈谈创作山水画的感受?
卢:我的一些山水画,如《归庐图》、《高卧图》、《访客图》、《听松图》、《避暑图》、《山居图》等等,颇有元人风度,其构图布局间层层叠叠,繁密丰富,我十分崇拜黄鹤山樵、吴镇等大家,对传统山水十分倾慕,用心研究。我自己以前很反对传统,因为那时候不大了解传统,现在感到中国山水画传统是个巨人,不研究传统,就难以站到巨人的肩膀上。我爬回大师的脚下,接着爬到大师的肩膀,再攀登……结合我们现代人的文化修养,吸取古典大师们的精髓,从“古典中找到新古典”。总体来说,我的山水画正是依元画一路,意态忽忽,莫知吾心中有竹,更是胸无成竹,一切从石或树开始,整幅画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思考过程,画过一堆山,又思考在什么地方种些树,树种了,应该再生石,或屋、或桥、或人,慢慢思考着生成或种植,或叠起。整个创作过程就像一次游历与观赏,身心处于愉快、创造、变化的过程之中。
我的山水画喜欢用工整的圆点,大概此种意韵从奥地利的克里姆特那里来。克里姆特的人物、风景多用大大小小的圆点来衬托或表现,一种朦胧与斑驳感跃然纸上,这很适合我追求的现代味道。我的山水画里各种各样大小工整的圆点,代表青苔、树叶,甚至什么也不代表,只是节奏,圆点中都用清水染一次,让它有幻化的感觉。因为工整,便使山水画带一种中国的装饰风,更与历代各位画家的苔点或乱头粗服,或精雕细刻或狂放不羁有了区别,理性的、工整的、有节奏的圆点再加清水一冲,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很希望画山水画的同行都来研究程式化,西方的油画更重视程式化,中国的山水画也应该更重视程式化。程式其实就是符号,画家个人的绘画表现的个性化的品牌,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变化与品牌。
◆特殊经历成就“新派画家”
记:在您创作的过程中,创新一直伴随左右,被人们称之谓“新派画家”,您的这种不拘一格、开拓创新的风格是不是跟您的成长经历有关?
卢:在人物画中,我最先用针笔画画,在山水画中,我创造了“新古典主义”,确实,求新求变伴随我一生,这或许跟我成长经历有关吧。命运之神对我一点也不优待,正值我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文革”风暴席卷全国,停课闹“革命”,这使我丧夫了进入高等学校的机会。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总不能白吃饭,工厂、街道,有什么干什么。我干过焊磨工,也包过糖纸。我并非出身科班,靠自学走上绘画这条路,取得今天的成绩,纯粹缘于我自身对爱好的追求。大约是十二三岁的时候,我才开始学画速写,认识启蒙老师关山月的弟子单柏钦时,则已是1974年,那年我16岁。单老师并不告诉我要用什么技法去作画,而是教我哲学、文学、史学等文化修养方面的东西。我没有一些大师那样深厚的美术理论基础,这是一大缺憾,但这却给了我发展的自由,没有理论条条框框的限制,令我不断去探索、创新,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记:在您的艺术生涯中,您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呀?
卢:那是1974年的时候,我刚开始学画画不久,我的一幅画参加广州市举行的一个美术展,当时从北京来广州参加展览的中国美协的有关负责人邵宇对我的画赞赏有加,后来这幅画还被《广州日报》刊登,对我一个刚从事画画的年轻人来说,是个极大的鼓舞,这件事到现在还不能忘记。
江门需发扬“遗民文化”精神
记:您到过江门吗,对江门文化名市建设有什么好建议呢?
卢:江门是个历史文化相对丰富的城市,上次我回江门专门参观了新会的茅龙笔,觉得很有创意。江门是“遗民文化”的源头。南宋的最后一个王朝灭亡在江门,这些从中原过来的孤臣遗老所带来的、叛逆性很大、不屈不挠的“遗民文化”由五邑名人陈白沙、梁启超演绎得更加深刻,那种不为名利、不怕死的精神,与现代人的功利、贪生怕死形成强烈的反差。江门建设文化名市,就要将“遗民文化”的宝贵精神发扬光大。
※人物简介
卢延光(又名卢禺光),1948年生于广州,广东开平人。国家一级美术师。1994年获国务院专家津贴,现为中国美协会员、广东省美协常务理事、广州市美术家协会主席、广州师院特聘教授、广东画院特聘画家。1992年任广州美术馆馆长,2000年任广州艺术博物院首任院长,2001年任广州市文史研究馆副馆长。
其作品多次获得全国大奖,连环画作品曾获第二届、第三届、第四届全国连环画作品二等奖,全国图书金钥匙及冰心图书奖。连环画代表作有《龙女牧羊》、《长生殿》、《关汉卿》、《棠棣之花》、《黄鹤楼的传说》等。其线描作品《一百仕女图》、《一百帝王图》等由广东新世纪出版社出版后,引起轰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开始创作山水画,并创立“新古典主义”流派,1998年出版《卢禺光山水画集》,2002年出版《当代名家山水》系列《卢禺光画册》等。
(来源:江门日报)
上一条:
潘家园——“小宝贝”的集散地( 下一条:
“小人书”成就大收藏 《金台传